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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蹤的女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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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幾乎年年都出這麽一兩個嫌貧愛富的女人,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想想也是,放著好日子,誰不想過呢?在這半坡村,要啥沒啥,就連個“四眼兒齊”的健康男人都難找,哪個女人在“有財有貌”的外鄉男人的勾引下,會不動心思呢?

今年失蹤的四個女人就很說明這個問題:

最先失蹤的是二柱子老婆,是個又健壯又白凈的女人,高高的個頭兒,走起路來有韻有味兒的一副架式。可惜自從嫁給又瘸又傻的二柱子之後,就開始喝藥、上吊,尋死覓活的鬧騰了好幾回。

可那女人命大,幾回尋死都沒死成。

後來,就再沒聽她講過一句話,都說是因為喝藥喝得中了毒,成了啞吧。

啞了的女人隔三差五就要到老八那兒去一趟。看樣子,她對來世自己會重新“托生”成個什麽“命”,非常關心。

二柱子雖傻,可是卻對啞吧女人百依百順。他天天陪著媳婦上山采山貨,什麽野果,野菜,蘑菇,每年小兩口賣山珍賺點兒錢,日子過得還挺像樣兒的。

為此傻二柱子一見人總是笑呵呵的,可是桔子從來沒見過啞吧臉上有過一絲兒笑容。

最讓人覺得蹊蹺的是,自從啞吧失蹤後,二柱子也不知所蹤了。

後來失蹤的是傻丟兒他媽。

這是村裏一個連生了三個傻孩子的青年婦女,已經沒人記得她的名字。只因為她的大兒子傻丟兒一天到晚老是在村裏制造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端,所以在村裏的知名度頗高,他的父母就一直被人們冠以“傻丟兒他爸”和“傻丟兒他媽”的頭銜。

傻丟兒他爸是個智商不高,但醋意甚濃的男人,他每日裏見了人的第一句話就是,“看見俺們傻丟兒他媽了麽?”

整日裏把看守著老婆當做“頭等大事”來抓的男人,肯定沒有出息。

果然,傻丟兒他媽除了整天要忙著上山,忙著下地,還要忙著往老八那兒跑。沒別的,只因為她篤信老八那一套“來世重新脫生”,可以脫離苦難的理論,成了老八的忠實信徒。

接著就是大鳳和蘭子。

大鳳是村子裏最年輕的小媳婦,結婚剛幾個月,嫁的五福是個除了吃喝玩賭就任嘛不懂的二流子。

只因為大鳳有幾分姿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免不了挑挑揀揀。可半坡村近年來的陽性是越來越弱,男人也越長越沒個樣子了。

村裏最英俊的大龍去年被桔子挑了去這事兒,一直讓大鳳耿耿於懷。為了跟桔子比試一下,她就特地挑了村裏長相最清秀的五福。

可五福不頂男人用,家裏吃喝拉撒一大攤子,都要大鳳一人操持。累得她時常跑到老八的小房子去問問卦,看看她家今後的日子會不會好起來?

蘭子是個又瘦又小的女人,自從男人上山采參失蹤以後,她就癡癡傻傻的,逢人不說一句話。只是近來跟大鳳跟得挺緊的,大鳳每回去老八那兒,都要叫上蘭子,兩個人從老八那兒回來,一個興高采烈,一個仍舊沈默寡言。

本來,對於蘭子這個年紀的女人來講,沒了丈夫,要再嫁也容易。

可是由於她丈夫只是失了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半坡村的習慣是,沒有見到屍首,就不能認定人一定是死了。

所以雖然那男人已經兩三年沒回來了,至今村裏還沒人敢去向蘭子家提親。

守了活寡的蘭子內心的痛苦,是沒有人了解的,恐怕只有老八略知一二。

這四個失蹤的女人,個個都是因為生活不遂心願。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有個外鄉男人經過家門口,只要丟下一個眼風兒,她們不瘋狂地跟了去才怪!哪怕是出去撞大運,也比在半坡村混日子、等死強啊!

照理說,半坡村的女人私奔,也算不得什麽新鮮事了。可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竟然一下子跑了四個!這不能不叫半坡村人心裏一陣陣恐慌。

“是不是野人又來了?”

“沒看見哪?”

“聽大鳳他爹說,就是大鳳丟了的那天晚上,野人在他家院子外頭轉悠了好幾圈兒。”

“別聽他瞎扯!他那是怕自己的姑娘跟著野男人跑了這事太丟人,才撒謊騙人、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的。”

“你還別不信,我看到那野人的腳印兒了,我的媽呀!一個足有半米來長!”

“對呀,我看那家夥的個頭兒,一下子扛上四個女人,都能跑得飛快……”

……

幾個女人失蹤後,人們這才發現,老八也不在村子裏了。

當然,大家都沒把兩件事往一起聯想。半坡村人是不善於動腦筋的一群人,他們從來不把身邊的一些事認真地當回事來左思右想,因此也就決定了他們對女人們年年都要失蹤這件事麻木不仁,聽之任之。

今年也一樣,半坡村裏的四個女人失蹤過後,誰也沒當回事。只是茶餘飯後,打著飽嗝,議論了幾句,然後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只是有一天晚上,人們突然聽到傻丟兒他爸在家中拼命打孩子,被打的好像還不是傻丟兒一個,幾個傻孩子那陣陣淒厲的哭聲,震憾了全村,人們這才想起來說了一句:“哎呀,傻丟兒他媽這女人真怪呀,丟下三個傻孩子就這麽跟人走了,她就不想孩子?”

“那個女人多厚道呀,根本沒想到她還能跟人跑了!”

“說是大鳳跟人跑了我也不信,要是說蘭子跟人跑了嘛,還有點兒像那麽回事……”

那天晚上,桔子七十八歲的奶奶突然渾身顫抖,發了高燒。全家人東翻西找,把能用的偏方都用了,可老太太的癥狀卻越來越嚇人。

看起來,半坡村的生活車輪,沒了老八還真是沒法兒正常運轉。

桔子就是在這時候突然決定離開家,跟著小多進山找老八的。

狗蛋兒像鬼子投降那樣,舉著兩只沾滿紫色血跡的手,一見到他媽跑過來,就咧開大嘴哭了起來。

“哎呀!我的天啊,那筐裏有刀子你怎麽沒看見?是不是抓到刀子上了?”桔子媽心疼得帶著哭腔,上去抓過兒子的手就要用舌頭舔那上面的血,缺醫少藥的山溝裏自有一套應急的土辦法。

可是緊接著,她就立刻大聲嘔吐起來:“呃……天啊,怎麽這麽臭哇?”

這時候她才明白過來,兒子手上沾著的並不是他自己的血。她從地上揀了一根木棍,小心地翻了一下筐裏的東西,這才發現那些野菜和蘑菇都被一種粘粘乎乎的東西粘成了一塊兒一塊兒的。

“你這柳條兒筐是哪兒揀來的?”剛才她送桔子的時候心不在焉,對兒子揀回來一只筐子也沒在意。

現在,她才發覺這只筐的來歷不簡單。

狗蛋兒顯然被他媽的聲色俱厲嚇壞了,說話立時結結巴巴起來:“我我……就在北頭山嘴的……林林,林子裏頭。”

“我的小祖宗,你揀什麽不好?偏揀了這麽個倒黴的東西?”桔子媽像看見了一條毒蛇似的,拉著兒子的手,小心繞開了那只躺在地上的柳條兒筐:“快點兒,好好給我洗手去!”

“唔唔……哇……”狗蛋被他媽的這一系列表情動作嚇得不輕,哭哭啼啼地跑去洗手。

娘倆兒的吵吵鬧鬧聲驚動了鄰居,小院裏一會兒功夫就聚了一群人。半坡村的閑人多,喜歡看熱鬧,也喜歡對別人家的大小事情“參政議政”。

有人湊上來一看那只筐,就詫異起來:“咦?這好像是二柱子家的呀……對!就是二柱子的。這筐,我借過好幾回呢!”

說著,那人用手指了指筐梁上拴著的一根紅布條,通常,村裏人都喜歡把一根不論顏色的布條兒拴在自家的鍬啊,鎬啊,筐啊之類的工具上面,作為區別自家的東西跟別人家的東西的標志。

桔子媽仔細一看,可不是,啞吧女人確實有這麽一件紅花衣裳,今年一個春天都穿著的。這布條兒顯然是那件衣服的下腳料。

“二柱子多少天都不露面了,好像是跟他老婆一塊兒采蘑菇去了,進了山就再沒回來。”

人們正議論紛紛,頭發雪白的二柱子他爹,突然撥開人群探進頭來:“在哪呢?我看看……”

他老眼昏花地湊到那只筐子跟前看了半天,這才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這筐,是在後山上揀的麽?那俺二柱子哪去了?他把柳條兒筐扔到山上,那他自個兒呢?”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在場所有人都給問住了。他們面面相覷,最後只好又把目光集中在狗蛋兒身上,好像這個弱智的小家夥知道裏面的隱秘似的。狗蛋兒被眾人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一個勁兒往他媽背後躲著。

“柱子啊!你跑哪去了?是不是叫那個小賤人給害了?啊?你出門怎麽也不跟爹說一聲呢?柱子啊……”老爺子拎起來那只柳條兒筐,往胳膊上一挎,念念叨叨地擠出人堆兒,自顧走出院子,顫顫巍巍地往山上的林子裏走去。

一會兒,他的背影就淹沒在樹林裏,人們只聽到他那悠長的呼喚聲在山上回蕩:“二柱子!柱子……”

誰也說不出話來,一時間,都楞住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桔子媽“哎呀”一聲驚叫,剛要四散的人們又突然回過頭來……

看到了呆若木雞的女人時,他們只是有點兒奇怪。

可是當他們又看到那個掉在女人腳下的牛皮紙信封的時候,便感覺受到了空前的驚嚇:只見信封口裏露出了厚厚一疊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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